既要去大营,李承命和两位弟弟便都是要披甲前往的,各自整装之后,府中下人也已备好了马匹车架,三人虽然饮了些酒也照旧骑马,独留孟矜顾一人坐上了马车。
李随云本来也吵着要去,偏又被父亲捉住了说要考她功课,那小猢狲便一下就跑没影了。
孟矜顾一人独坐在马车之内,李承命骑马在前,两个弟弟随行马车之后,孟矜顾也无人可问,偏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真是奇怪。
像孟矜顾这般养在闺中的小姐,自然是从未去过军营的,可如今嫁到了辽东李家,当真应了李承命那随口嬉笑的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婚第一日她便要踏进定远铁骑的大营了。
马车停在了定远铁骑的正堂外,三人下马来,这种和大哥一起前来大营的时候数不胜数,李承恭和李承驯都习惯了下马先等大哥走前头,两人照旧规规矩矩地等着,但这次李承命下马却先是走到马车前,亲自接引着夫人下来。
孟矜顾垂着眼走下马车来,抬眼便是一惊。
夜色深沉,可定远铁骑大营火把连绵,营火不熄,亮如白昼,大营门口披甲军士列队肃立,竖握兵器触地,右手扶柄,一见李承命扶着孟矜顾走到两位弟弟身前走进大营,便立刻齐声高呼。
“恭迎将军节帅!恭迎少夫人!”
李承命点了点头:“都辛苦了。”
孟矜顾全然没想到她还会被这么迎接,按照军中惯例实属反常,她向李承命投去了眼神,李承命只笑了笑,心领神会却不以为意。
“我母亲来也是如此,这支军队组建之初,我母亲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四人一道走进格外气派的正堂内,李承命很自然地示意孟矜顾和他一道坐在上头,李承恭和李承驯则按长幼顺序分坐两侧。
看来这种李无意不在的场合里,李承命便是定远铁骑的主官,朝廷如何定夺李承命目前的职务和定远铁骑内部的认知不同,定远铁骑自有自己的规矩。
“让他上来。”
李承命坐定之后,便大手一挥示意军士前去通知。
“是!”
不消片刻,北蛮装束的一行人便从堂前台阶拾级而上,为首的却是一个一身铁甲的少年人,跟在他身后的人无一不捧着一个木匣,似乎这些便是送来的新婚贺礼。
“末将阿那也率部前来,恭贺李将军新婚,特此献上贺礼!”
少年人俯身跪拜,沉声行礼,竟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
“起来吧,辛苦你跑一趟了。”
李承命随意地回了一句,孟矜顾端坐堂上有些不自在,瞧着坐在两边的李承恭和李承驯,两人似乎一看那木匣便已知晓里头是什么东西,正交换着眼神,早已见怪不怪。
那个叫阿那也的北蛮少年人似乎很怕李承命就这么收了也不打开看看,连忙急急地说道:“还请李将军亲自过目。”
李承命轻轻啧了一声,既然他如此恳求,也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他扭头看向孟矜顾,微微一笑:“如此厚礼,夫人与我一道看看吧?”
孟矜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一道站了起来,走近上前。
“开匣。”
少年人沉声吩咐道,身后人便立刻打开了木匣。
待到孟矜顾看清匣中何物时,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慌忙攥着帕子捂紧了口鼻,生怕自己当场便要吐出来。
“前日冲撞少夫人车架的北蛮部落,我得了消息立刻带人前去诛杀,特献上下令首领及其余部将的人头,以此恭贺李将军大婚!”
那些匣子中分明是睚眦俱裂怒目圆睁的一颗颗人头,暗红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孟矜顾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捂着口鼻连忙移开了眼神,翻江倒海之意仍未消减。
神京闺阁里养大的女儿只识风花雪月,如何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惊惶间她立刻就明白了李承恭和李承驯的相视一笑,也明白了李承命那一句“辛苦你跑一趟”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定远铁骑的儿郎,都知道这样的木匣里装的只会是人头,而能拿来作为新婚贺礼的项上人头,便只有那日下令埋伏的北蛮部落首领了!
见孟矜顾如此大的反应,少年人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行礼道歉。
“唐突了少夫人,是末将的过失!”
“无妨,”李承命面色不改,抬手扶住了孟矜顾的肩头,手指微动按了按她示意她不必惊惶,“只不过是才用过了晚膳,马车行来一路颠簸罢了。”
孟矜顾头晕目眩,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去的,就连李承命吩咐人去备礼回赠送走了那一行北蛮人时,她都仍有些晕眩。
准备回府时,定远铁骑的值守军士照旧列队恭送,见孟矜顾脸色实在是难看得要命,李承命便命人把他的马牵回去,他和夫人一道坐马车回府。
李承命揽过她的肩头来,握住她的手时,那葱根般瘦削细长的手指已是一片冰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甚至都说不出什么刻薄话来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