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束从树叶之间的缝隙里落下来,勾勒出两人有着碎金色描边的剪影。
乍一看很单薄,但他们没有动摇,每个动作都是明晰的,承载着生命的全部重量。
祁深阁用自己的嘴唇贴上许书梵的额头,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到那人鼻梁,缓缓蜿蜒而下。
他一面吻着许书梵一面想,自己人生前二十几年的眼泪,恐怕加起来都不如这一个月来流得多。
这是两人之间最为平静的一个吻。祁深阁甚至没有触碰许书梵的嘴唇,只是那样紧紧贴着他光滑干燥的额头,鼻尖抵在黑色的发丝中间。
虽然由于身体状况已经很久没有洗过头,但许书梵一直在执行断食,通过葡萄糖输液的方式得到维持生命活动最基本的营养物质,所以他的头发也并没有许多油脂,反而像刚刚洗过一样清爽。
原本喧宾夺主的洗发水香味早已经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许书梵这个人本身的味道。
祁深阁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个订阅号上看到过一种理论,说虽然自己闻不到,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
若是有人与你足够亲近,那么他或者她一定可以嗅到并储存在记忆中。这样即使某一天被蒙上眼睛,在贴近之后,也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你在什么地方。
许书梵身上的味道像雪。祁深阁想。
毕竟是由水汽凝结而成,雪其实是没有味道的。
但在函馆每一个天气刚刚放晴的清晨,祁深阁把自己包裹严实之后提前半个小时出门,行走在寥落无人的街道上,总能嗅到一股雪的味道。
也许那味道并不纯粹,同时裹挟着在高高云层之后沐浴过的阳光,于城市高空落下时窥见的万家灯火,掠过行人耳侧时呼吸之间在寒冷中凝结而成的水蒸气,或者一朵在皑皑白雪里微微颤抖着的野花味道。
但很奇异的是,祁深阁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捕捉到到它。
就像他现在捕捉到许书梵的味道一样。
其实回想他与许书梵重逢以来的这不到半年时间,一切都像一场入睡之后就让人不愿醒来的梦境。
祁深阁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与其说抱有某种确凿无疑的观点,更不如说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遇见许书梵之前,他没体会过爱情的感觉,也没什么体会的欲望。他穿梭在这个总是结着一层薄冰的国度,像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往返于家和职场。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在三年前那个初见的夜晚,他为什么会在看见许书梵的一瞬间心头莫名一颤,情不自禁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名字,甚至像个愚蠢的心理变态,宁愿撒一个店里不接受电子支付方式的谎言,都要把那人亲手递过来的几张日元给保存下来。
从躺进这个漫长的黑夜里,一直到有了睡意,他用了三年。然而从表层浅睡眠到沉沉睡去,他却仅仅用了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两人在一起的速度快得可怕,简直可以算是闪恋。如果除去三年前那一次,从他们正式相识一直到那个确定关系的元旦夜晚,也才至多不过几十天而已。
但在这几十天里,祁深阁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爱。
他与许书梵之间有许多个彼此存续关系的身份,比如恋人,比如酒吧的管理者和打工仔。
但如果要添加一份新的,祁深阁愿意承认,许书梵是自己的老师。
他教给了自己太多东西,无论是日语还是中文,多到难以用语言去涵括。许书梵是全世界最尽责的老师,他教给祁深阁如何探寻真正的生活,如何做一个负责人的酒吧老板,如何全心全意爱着一个本身就很好很好的人,如何在生与死的命题之间徘徊,最后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出口。
“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不间断挥洒下来的阳光都停滞一瞬。树叶清摇,沙沙声被风裹挟着,在两人之间不断穿梭。
但问出这句话时,祁深阁的心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似乎等待这个终于用勇气把一切说出口的瞬间,他已经等了永恒那么久。
祁深阁今年二十六岁,才过完三分之一的人生。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永恒有多久。
但他爱过,也得到爱过。
这对他和许书梵而言,就足够了。
许书梵的发丝毛茸茸地蹭着自己颈侧,他感到那人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同样轻地抽了一下鼻子,但终究没有哭。
不过,许书梵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小声在他耳边道:
“其实有很多想对你说的话,但一直都是陆陆续续的冒出来,总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所以,我想请你在一切结束、回到函馆之后,去拜访浅井小姐和先生一趟。我有一些东西藏在他们那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但我相信……你能找到。”
祁深阁怔了怔,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便听见许书梵接着道:“我知道,你会一直恨我。那么就恨吧,凭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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