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里,只有阿姊。
母父因瘟疫早逝,是阿姊用尚不宽厚的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
他吃的穿的,都染着阿姊的气息。家境清贫时,他甚至常穿阿姊改小的旧衣衫,阿姊还笑他像个小妹妹。
他的眼耳口鼻,四肢百骸,都浸透了阿姊的存在。
所以当那个绮丽又罪恶的梦境降临时,女主角便理所当然是她。
模糊的,却深刻的身影。
他懂的,圣人书读了千百遍,“同姓不婚,惧不殖也”的道理也刻在心上。
这是违逆人伦的大错,可楚青管不住自己的心,更绝望的是,他无法容忍自己去幻想旁人。
那像是背叛,既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阿姊。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逃离。
于是以“长大成人,男女有别”为由,向阿姊提出分床。
家里只有两间屋,母父留下的那间是伤心地,两人都不愿触碰,最后也只是在原屋里,用旧木板搭了张窄小的床,隔在墙边。
从此,一间屋,两张床,隔开的是少年郎无法宣之于口的情。
他曾以为拉开距离,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便会淡去,可终究是错了。
距离反倒让思念在孤枕夜?,发酵得更烈。
有时夜里翻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声,几步外的阿姊竟会惊醒,迷迷糊糊坐起身,确认他盖好被子才躺下。
有时他读书至深夜,阿姊算着时辰端来热茶,会下意识用温热的掌心摸他的后颈,嗔怪一句“别熬坏了”。
这些无意识的亲昵,于他而言,是幸福,亦是痛苦。
屋内,阿姊的笑声又一次传来。
他该为阿姊高兴的,可为什么,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石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有人靠近。
“阿青?你在哭吗?”身后传来阿姊轻柔的询问,带着几分不确定。
他抬手胡乱抹着脸,却怎么也抹不尽。
原来,他竟是在哭。
楚青回头,看见阿姊站在后门的阴影里,满眼担忧地望着他。
堂屋的烛光勾勒出她修长的轮廓,赵繁景已然不在了。
他想摇头,想说“没有”,想让她别担心,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狼狈地张着嘴。
楚蒲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石阶冰凉,她却毫不在意,也不再追问,只是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伸出双臂,轻轻将他瘦削的身子揽进怀里。
阿姊的怀抱,依旧温暖柔软,染着熟悉的皂角香。
这个怀抱,将他从母父双亡的噩梦中拉回来,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又曾在他发烧的夜里,彻夜守着他。
是他贫瘠灰暗的幼年时代里,唯一的暖。
楚青将脸深深埋进阿姊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
暖意透过衣衫渗进冰冷的身躯,熨帖着千疮百孔的心。
泪水抑制不住,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襟。
他想,自己怎么可能不爱阿姊。
这份感情,早已在这些年相依为命的日夜里,刻进了骨头,融入了血液,成为了他的生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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