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俨身体还没有恢复,整个人在冒冷汗,就连握着笔的手都因为使不上劲而用力到发抖。
“圣上……”甘衡原本是想劝一两句,叫他不必急于此时,可他对上小皇帝那坚毅的眼神,剩下的话全都咽下去了。
祁俨提笔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齐述。
甘衡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眉头直跳。
只见祁俨接着写道:
“朕记得,你当日在殿试时说过一句话,你说愿辅明君!朕当时坐于皇位之上,观朝下百官,只觉内心惶惶,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依,朕自知自己天资平平,应当算不上什么神武之君,更是患有痼疾,此番局面犹如朽木遭虫蚁之食,内里空空,徒留其表,脆弱不堪……”
祁俨写到这死死地咬住牙,面色都泛起不正常的血色,他重重地深吸了口气,继续提笔写道:
“祁朝现如今又何尝不是同朕一样,高楼巍峨,却可窥见虫蚁蚕食,可朕不甘!不甘这祁朝在自己手上衰败!不甘背负永世骂名!朕欲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朕唯有一颗心,为天地、为家国、为生民!齐卿‘愿辅明君’那句话……可还算得了数?”
最后几笔祁俨的手已经颤抖不已,他需得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才能好好将字写下去。
直到最后一笔落成,祁俨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可那丝丝鲜血还是从他指缝中流了出来,浸湿了信纸。
“圣上!”甘衡大惊,连忙就欲唤外头的小太监。
可祁俨拦住了他,“别担心,一时半会死不了,你需要替朕去做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死死地拽着甘衡的手,“你替我将这封书信务必亲自交到齐述手上……甘衡……朕在这宫里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小皇帝那双眼睛里浑然都是此事必成的决心,但甘衡却从其中窥见了赴死之意……
甘衡原本来想要的是让小皇帝全然信任自己的,可现如今对上这双眼睛,他又觉得份信任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圣上放心。”甘衡握着那份沾血的信件,“我这人说话算话,我替你保证,这信一定完好无损地交到齐述手上。”
浮世绘(二)
齐府,如齐述所说,甘衡来这报上姓名,小厮便引着他进去了。
这齐府比甘衡想象中的还大,直到此刻,甘衡才对齐述是真的出息了这件事有实感。
那小时候穷到跟他一起光着屁股蛋、饿着肚子的玩伴,现如今在奉先城是真的前途无量了。
他坐在那里等齐述的时候,环顾着这四周想,若是岑夫子尚还清明的话,应当是十分以齐述为傲的,既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是他指定的女婿……
甘衡叹了口气,还真是人各有命啊。
“甘衡?”齐述也没想到这会子甘衡上门来,他出来见到甘衡还有几分诧异。
甘衡站起身来,拿出那封信,“这个,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齐述伸手接过信件,上头被浸湿的血色令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甘衡轻声同他交代道:“是要紧的信件。”
齐述也有几分会过意来,他将信件放进衣兜里,“来都来了,今天便留在我这吃晚饭吧?”
甘衡心想可不行,他要是半天不回去,苛丑肯定会闹的。
“吃饭就不必,只是我想着我竟然都已经来了,便替岑蕊看看病,听你的形容,她这病实在是古怪。”
齐述微微一愣,而后表情有些为难道:“今天恐怕不行,岑蕊最近一直不舒服,方才好不容易才睡下……”
甘衡理解地点点头,“那改日,改日得空了我会再来的。”
“好,你的好意,我会给岑蕊带到的。”齐述跟着甘衡送了几步。
甘衡一摆手,“回去吧,不必相送了。”
齐述便站在那拱门之后,目送着甘衡离开后转身往书房走去,他同下面的人交代:“书房这边,叫他们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是。”
书房中,齐述细细展开了那封沾血的信件,上头一字一句地瞧完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明白圣上的意思,圣上是想拉拢他来对抗秦善林。
可现如今秦善林权倾朝野,所有经由科举考试提拔起来的人,全都是他秦善林的人,这人老早就下好一盘棋了,什么科举考试,不过是他秦善林玩弄权力的工具罢了,他想要的人便科举高中,他不想要的人,即便是再才华横溢都只有落榜的份。
而他齐述便是难得的例外。
秦善林如今地位如何能撼动?
齐述将看过的信件在烛火下点燃,观摩着火焰一点一点吞噬信纸,那红色的火光映衬在齐述脸上,明明是一张端正俊朗的面容,于人前也总是温和沉稳的,可此刻却显露出几分压抑的狰狞,好好一张脸上竟是隐隐有鬼影盘旋。
最后一点火焰烧到了他的指尖,他也不觉得疼,只是瞧着那指尖一点痕迹,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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